优雅地离去,是人生最后的福气

文章来源:重症胰腺炎   发布时间:2016-11-23 9:17:53   点击数:
 

不得“好死”,这是四个带有刺激性的、让人不安的字眼,我们常常听到别人带着诅咒憎恨的语气说出这几个字。但是每当我脑中浮现这个词的时候,我的心中没有一丝愤怒或憎恶,反而是充满悲悯和惋惜。

因为在我的视野思维内,不得“好死”其实正是当今大部分中国人死亡时的真实状态。一部分人因客观原因非正常死亡——即人们常说的“死于非命”,更大一部分普通人在重病后不能有尊严地、体面地、安详地、比较少痛苦甚至愉悦安乐地离开这个世界,甚至有不少人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离世、被迫接受一种“惨死”的结局。

这些人,都没有获得我所理解的“好死”、“优死”、“善终”。

国人是怎么死的?

有没有人真正关心我们的家人、朋友甚至整个国家的人究竟是怎么死的?死于什么原因?死时什么状态?与外国人有何区别?这些问题有没有真正纳入我们学者、医生研究的范围?答案是有,但是很少,研究是有,但起步很晚、成果可怜。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现状和结果,还需另文说明。这里就先梳理一下我们国人是怎么死的一个概貌。

有网络段子调侃说:中国人也固有一死,或死于地沟油,或死于工业盐,或死于敌敌畏泡菜,或死于苏丹红,或死于甲醛果冻,或死于瘦肉精,或死于结石奶粉,或死于黑酱油,或死于危房,或死于动车,或死于假药,或死于劣酒,或死于校车,或死于酒驾,或死于冰毒,或死于塌方,或死于日记,或死于宝马车轮下……当然这属于愤青的片面负面说法,但不可否认,这也是事实的其中一个切面,反映出中国当今阶段的种种社会问题。甚至不可否认,我们自己,也很可能会死于其中一种。

再来看看学者的研究:北京理工大学经济学教授,中国问题学创始人胡星斗说:“中国人各种非正常死亡均占世界的70%以上。”根据有据可查的各类媒体报道汇总统计分析,每年有多万人非正常死亡!死因包括食物污染、空气污染、装修污染等各种污染,过劳死、工伤、尘肺病等职业病,交通事故、火灾等责任事故,水灾地震等各种自然灾害,自杀他杀等等。中国人口占世界人口只有20%,但非正常死亡的比例却远高于人口比例,这是多么让人痛心,多么值得深思!可以预测,我们有一半的几率死于非命,但却很难预测,我们将会死于哪种天灾人祸。

再看看官方统计数据:年全国新发恶性肿瘤病例约.6万例,死亡病例.7万例。年有新发癌病例数.2万,相当于平均每天新发例癌症,有.4万癌症死亡病例,相当于平均每天人死于癌症。其中肺癌是发病率和死亡率最高的肿瘤,胃癌、食管癌和肝癌紧随其后,这四种癌占全国癌症病例的57%。几乎22%的全球新发癌症病例出现在中国,27%的癌症死亡病例在中国。随着癌症发病率和死亡率的攀升,癌症已经成为中国最主要的死亡原因。

我们亲历的那些死亡

上面所引所述都是宏观面上,再来看看具体层面的。有个网友晒出他的家庭成员“死亡账本”:

我回想这些年身边去世的亲属,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象!就是正常死亡的人凤毛麟角!每个亲人的去世,必然躲不开疾病的困扰!在我印象里只有我奶奶(92周岁感冒后去世)、老婆的爷爷(98周岁感冒后去世)属于老年正常死亡。剩下的癌症2人,连续脑梗瘫痪后死于并发症2人,脑出血1人,肾衰竭(尿毒症)2人,肝腹水后死亡1人,大面积心梗1人(34岁)。这些都是去世的,还有病入膏肓的几位没算,8:2!

还有一个案例:

湖南省一位29岁的准爸爸年被确诊为肝癌晚期,他身上还有一个“死亡家族”的阴影,被称为“肝癌家族”:其大舅舅年患肝癌去世,42岁;小舅舅年患肝癌去世,45岁;堂舅年12月肝硬化、肝腹水转化成肝癌去世,47岁;堂舅之子年肝病去世,30岁。据说其外婆那一支还有很多患肝病的,都是很多年没有联系过的远房亲戚。

在日常生活中,我们已经发现,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多、越来越早地因为癌症等重大疾病致死,有些亲人平时好好的,一旦发现癌症只有两三个月到半年时间就去世了,有些班级还没到三十年周年同学聚会就已经走掉三分之一了,有些同事刚住院不久就转去殡仪馆了。

媒体不时报道哪个地方又出现了癌症村、艾滋村,在电视上、网络上为白血病等重症患者求助募捐的比比皆是;老一辈的人都没怎么听说过癌症,但是我们这个时期,似乎正处在一个癌症大爆发的时期,经常都听到说到遇到。

我个人刚好在负责人事的岗位上工作,医院看望在职干部或退休干部近二十次,一年要去殡仪馆告别退休老干好几次,深深感受到生命的脆弱、人生的无常。如果说死亡的结局是自然规律难以避免的话,那死亡的方式、怎么死应该还是有得选择的,特别是因疾病死亡的情况。但是,即使是怎么死,有很多人往往也没得选择,往往被迫接受一种“惨死”的结局。

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

自从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,我们国家已经开始对死亡进行临床研究和学术研究,医院的鲜活案例写成的论文和专著,有些是医生或护士的手记。任何一个人,看到这些沉甸甸的关于生命和死亡的文字,都不会无动于衷,都会对自己的生命质量和临死时刻加以思考。我看过相关的书籍材料后,却深深震撼于国人临死时刻的惨状,这种惨状包括身体上的痛苦折磨、心理上的恐惧无助、社会关系上得不到陪护安抚、精神心灵上得不到寄托。这里引用《死亡如此多情——百位临床医生口述的临终事件》和《丽莎大夫的故事》中的案例来说明问题:

求生不得:

这是一位32岁的女病人,没有医保,却突发急性重症胰腺炎,病情非常严重。和病人的父亲谈病情时,我告诉他住院至少需要1万元押金。

接近下午5时,病人家属满头大汗地拿来1万元钱,我没敢问是找了多少人才凑齐的。

她父亲问:“够不够?”“肯定不够。”“那还需要多少?”“按照她的病情,通常会超过10万元,而且……”我说得小心翼翼,虽然明知这些话会让他很痛苦,但又不能不说。末了,还要加一句“可能人财两空”。

已经过了下班时间,我没有催促他。在狭小的办公室里,我们面对面坐着。老人强忍着,眼泪却仍然落了下来,满脸的沧桑使得泪珠拐了几个弯儿才终于汇到胡子拉碴的下巴上。

他念叨着:“我怎么能不救她呢?但我再跟谁去借呢?你容我想想……”这位父亲终于慢慢起身了。他走了过来,干裂的嘴一张一合,半晌才出声:“我们不治了,我们回家。”这话并不让我觉得意外,但我却真切地感觉到了心的刺痛。

后来,我们小心地把患者抬上车,我看见她在哭,无声地哭……她有一个动作我至今不能忘记:抬起她时,她使劲抓住病床的栏杆不撒手。我知道,她这是在传递强烈的求生愿望。

像她这样的年龄是不该放弃的,这是无奈的放弃。如果你不能理解这“无奈”二字,就看看那位父亲的眼睛吧。倏忽间,这“无奈”二字就笔笔刻在你的心头了。

(口述者:陈旭岩)

求死不能:

一个80岁的老人,他险些因为脑出血丢了性命。他的家属说:“不论如何,一定要让他活着!”

4个钟头的全力抢救后,他活了下来,不过气管被切开了。他的喉部被打了个洞,那里有一根粗长的管子连向呼吸机。呼吸机不停地发出沉闷的气流声,一下下地把人造空气打进他的肺部。

偶尔,他清醒过来,能睁开眼,用眼神表示意愿。这时候,他的家属格外激动,拉着我的手说:“谢谢你们拯救了他。”

我说:“我们会尽力,关键是看他的命。”过了十天,他死了。我们没能拯救他,只是帮他延长了一点生命。他死的时候,肤色变成了半透明,针眼、插管遍布全身。他的面部水肿,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模样。

我问自己:如果他能表达出来,他愿意要这延长的十天吗?

(作者:丽莎大夫)

一边,是有希望却没能力救治,想活下去而不得;一边,是无希望却被迫要救治,想死掉而不得。两个极端,结局却一样,都是悲惨死去。

现实中,有多少人像那个女病人一样,只是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为五斗米折腰,只是在城镇底层挣扎飘如浮萍混口饭吃,一旦有病就只能无奈等死;又有多少人奋斗多年只是勉强算个中产阶级,一旦有病就因病返贫一朝回到解放前?!然而,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都好的人,似乎也没有在死亡面前混出个更好的结果。

丽莎大夫说:“老干部病房里的情景,曾令我触目惊心。他们当中有不少已经年过九十,有些竟然在这里住了几年!他们没有思维、不能说话、无法进食,动弹不得,全靠机器、气管维持生命。家属扔下他们走后,便很难再见到了。他们痛苦不堪,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哀鸣。他们无法掌控自己所剩不多的命运,生不如死。”

在我的工作经历中,的确有些离休干部因为可以全额报销而被迫接受无谓的治疗,独自一人呆在重症监护室中痛苦而孤寂地死去。

在一些医生的口述中,有些老干部明确提出“让我走吧”,有些老教授喉咙被割开不能说话写下“我要安乐死”的纸条,但是,因为所谓的不舍、自私的爱、不孝的舆论压力、“救死扶伤”的固定思维、法律依据的缺乏等等原因,这些老人只能继续接受痛苦不堪的治疗。

有些医生指出,医院里面离世的病人都是痛苦的,这种痛苦常人无法想象。插管、心脏按压下去5厘米的那种感受,正常人永远没法体会到。有些医生甚至说听到病人在心脏按压时肋骨断裂的声音……所谓好死不如赖活,在这方面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。

一个人怎么死,可以反映他曾经怎么活;一群人怎样看待死亡,可以反映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;不同人的不同死,可以反映出不同社会阶层的生存状态。如果要深究下去,那就要牵扯出很多社会问题了,这又是另话。

恐惧无助挥之不去

其实早在各种有创手术、化疗放疗以及各种抢救之前,绝大多数绝症患者都已经生活在死亡恐惧的阴影中。恐惧和无助,是绝大部分国人死亡前的心理和精神状态。医院看望那些绝症患者,在他们的眼中看到最多的,必定是绝望、惊恐或者茫然……

面对死亡这一人生无法回避的命题和最终归宿,几乎所有的人都会产生恐惧心理,差别只在于程度上和表现上的不同而已。

齐尔伯格认为,在人面对危险时的不安全感、懦弱和压抑感等后面,永远潜伏着对死亡的恐惧,没有谁的意识深层不藏有这种恐惧。

著名死亡学专家库伯?罗斯在其代表性著作《论死亡与濒死》中提出了临终心理五阶段理论,即否认、愤怒、讨价还价、抑郁、接受,其中恐惧心理是贯穿于每一个阶段的心理底色。

几千年来,我们大多数中国人仍然认为谈论死亡话题是不吉利的,对死亡话题普遍采取回避或禁忌的态度,背后深层次的心理其实就是死亡恐惧。自古以来,上至皇帝和达官贵人,下至平民百姓,无不把死亡当作最大的敌人和威胁,采取种种办法延长生命、避免死亡。比如秦始皇派出方士遍访仙岛神山寻觅不死仙药,历代方术道士日夜炼丹祈求长生,各种养生经大行其道经久不衰。种种努力失败之后,在最后一刻不得不接受死亡事实时,又无不陷入深深的恐惧中。

据医学专家透露,目前死亡的肿瘤病人有30%是被活活“吓”死的,而70%-80%的肿瘤病人有心理障碍,主要表现为抑郁、焦虑、烦躁、恐惧等。除了癌细胞,心理因素正成为扼杀肿瘤病人生命的一个重要因素。总而言之,死亡恐惧是根植于我们的血液和思想中、广泛存在于日常生活中的心理现象,惧死恋生是一种不分高低贵贱、富贫智愚、老幼强弱而尽皆具有的一种生命本能。

中国社会文化历来是一种以无神论为主导的文化,特别是接受马克思主义思想并成为主流意识形态后,中国普通老百姓的精神世界缺乏其他宗教文化和信仰的滋润,已是不争的事实。

对于普通中国人来说,由于缺乏科学解释、缺乏哲学信念、缺乏心理安抚、缺乏临终关怀,特别是缺乏基督教、佛教、伊斯兰教、印度教等宗教信仰的精神支撑,因此在面对死亡时比起西方国家或中东、东南亚国家的人民显得更加无知、无助、焦虑、恐惧、绝望。

医院,都不允许患者按照自己宗教信仰布置病房或摆置象征物件,借以减轻哪怕些许的心灵痛苦。在没有宗教信仰的家庭中,由于不知道死后会怎样、没有彼岸世界的概念,死前都会普遍感到精神上的空虚无助、心灵上的无所寄托,甚至直接精神崩溃。随着中国进入老龄化社会,中国家庭将更加高频率地面对老人死亡的现实,将更加普遍地体验死亡恐惧心理。

看别人优雅离去

说到宗教信仰,很自然就会想到:那些基督教徒、伊斯兰教徒、佛教徒是怎么死的呢?美国人英国人死的时候跟中国人有什么不同呢?据我所知,的确是有很大不同的。

如果你将《死亡如此多情——百位临床医生口述的临终事件》和《当我们回到上帝怀里》两本书都看完,你就会发现彼此的差距有多大,甚至会为这种差距之大感到痛心。

国外对死亡学的系统研究比我们早,学术成果和医生护士手记也比我们多,特露迪护士写的《当我们回到上帝怀里》、国际资深临终疗护专家玛姬克拉兰写的《最后的拥抱》就是其中两本。她们认为,优雅地离去,是人生最后的福气。临终的经历有相同的主题,那就是启示、爱,还有生命终结时的欣然接纳。有对比才会有结论,最后看看特露迪护士是怎样描述别人优雅离去的吧:

吉恩检查出肺癌是才60岁。他是一位重生的基督徒,他身上反映出对自己所知的确信。当然,他知道自己属于谁,将要到谁那里去。一个晚上,吉恩的时间就要耗尽的时候,全家人都跪在他的床前。

我问他:“你需要我们跟你一起祷告吗?”吉恩的身体已经有三到四天没有什么反应,当时的他实在太虚弱了,根本没法用语言回应。于是,他又是呻吟,又是点头,大家就都知道他的意愿了。我们祷告的时候,很显然,他能听到我们的声音,我们发现他在同我们一起祷告。慢慢地,很明显,他能自己挪动身体到一个坐立的姿势,双臂在头顶高高举起,祷告的话语是那么贴近他的心。

最后,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之后,他慢慢地又屈身下去,让自己在床上放松,摆出了一个安静休息的样子。作为一名虔诚的教徒,吉恩很清楚地知道上帝。他和上帝之间的关系很亲密,且充满信任。当他合上眼睛的时候,心里充满了爱、宽恕和被拯救的意识。

85岁的迪莉娅眼见苍老下去,臀部受伤,接着中风,已经不能一个人待在自己家里。最终,她同意了家人的意见,搬到了附近一个漂亮的退休中心。住进退休中心没多久,她的一个儿子就给我打来电话,医院的一间加护病房。那天晚上,当我走进房间的时候,迪莉娅转过头来,眼睛直直地看着我,似乎洞悉一切,冲着我微笑。

我轻轻地抚摸她的手臂,问她:“迪莉娅,我们一直说,当大限来临的时候,我会陪伴你左右,你记得吗?”她的眼里噙满泪水,不停地点头。

“嗯,这是你的时间。上帝已经准备好了,你可以去天堂了,你马上就可以见到拉尔夫啦,你准备好了吗?”她点头示意,丝毫不等我凝视。

“你需要我跟你一起祷告吗?”我问。

她一面笑,一面抱起我的双手,放到胸口。我祈祷耶稣能现身给她看看,祈祷他能双臂环抱住她,赐予她圣灵,让她得到启示、得到安抚。最后,她合上了双眼。

“那么温馨,那么甜美。”她喃喃地说。两个小时后,迪莉娅安静进入了天堂,也根本就不需要原来计划的臀部手术了。她那些很爱她的儿子们,见母亲不用动手术,并如她自己所愿那样有一位朋友陪着她上路,找到了最后的平静,都感到莫大的放松。

by天空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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